清晨,天还不太亮,大门外传来了刺骨的声音和小狗的呜呜声。 冬天的被子很暖和,我嘟囔着“小孽畜”,一下子蒙上头,想眯得漂亮一点。 门外的抓挠声更大了,发出声音,好像粘在耳膜上。 不得已,我得穿衣服起床,不心疼那个小畜生,也要心疼我的新门。
吱的一声,门打开了,灰影一下子撞到了里面,在我脚下打转,全身像糠一样发抖。 果然是那个。 是一只胖胖的小灰色的狗。 回头一看,后面没有人。 打算赶紧抱起,丢到脱谷场的稻草堆里。 那里很暖和。 以后谁养,谁养。
还没走两步,女儿就躺在二楼的窗台上,朝我喊道。 “爸爸,不要扔掉。 真可怜。 ”小狗听到声音,缩在我的怀里,抬起清澈的眼睛,露出了恳求的表情。
遇到狗,可以喂狗、抚摸狗、玩耍,但我们家不想养狗啊。 80年代末,狗在我家受到了很深的创伤。 每次看到小狗,我的心就像被刀前后削过一样。 因为这件事,我的父母一直在悔恨、痛苦,然后迅速老去。
其实,我不是家里的老样子。 部下还有一个妹妹,比我小3岁。 听妈妈说,妹妹身材粗壮,皮肤白皙,有一张胖乎乎的圆盘大脸,一双圆圆的眼睛,很像爸爸。 父亲疼爱她,走到哪里都带她去,骑在他脖子上,伏在他背上,搂在他怀里。 妹妹也聪明,是个小人物,爱笑,爱叫人,谁逗她都不生气。
但是,30多年前,只有6岁的她为了小狗离开了我们。
那是冬天的事。 家里点着了火炉。 我和爸爸在火炉旁烤火,妈妈烤肉,妹妹一个人在家外面的拐角处玩沙子。 父亲出去了一次,我也出去了一次,妹妹尽管双手冻得像胡萝卜一样,依然玩得很开心。
我抄几个生字,所以不再管她了。 父亲看到她精神饱满地玩着,以免她扫兴,也不会再去叫她了。 但是,由于如此疏忽,发生了事故。 接下来一到冬天,每当看到小狗,父亲就会嘟囔。 “啊,我为什么不硬带她进屋,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。 那么小的人,那么冷的天。 ’不知不觉,眼角红了。
我生字太多了,铅笔头咬得咕噜咕噜响的时候,门外传来了妹妹的哭声。 父亲慌张地跑出屋外,我紧随其后。 走到房间的角落,我看到妹妹掉在地上坐着,左手扶着右手,抬起头哇哇地哭。 一只灰色的小狗在她面前伸出舌头,试图舔眼泪。
父亲把妹妹抱进屋里,小狗还在后面跟着。 我激起了一股莫名的愤怒,用脚踢了一下,小狗在地上滚了几滚,嗷嗷叫着,狼狈地逃跑了。
妹妹的右手食指已经被狗咬了,上面有沁人心脾的红肉和明显的齿痕。 妈妈慌忙撕下火柴盒边的黑沙皮,包在妹妹的伤口里,但不管怎么哄,妹妹一直在叫苦。
下午,父母将妹妹抱进医院,医院进行了简单的消炎处理。 很遗憾,我还没听说过狂犬病,也没有狂犬病疫苗。 我父母认为这是一个小伤口。 很快就会好的。
在当时的农村,经常被狗咬,被猫抓。 不争气,去了医院,大多数人都撒了点老土,或者用唾沫揉了揉,两三天就好了。
妹妹一到晚上就燃烧起来,有时吓得发抖。 父母没办法。 用往常的方法,我以为她的灵魂中了路过的鬼,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喊灵魂。 过了一夜,妹妹烧得更多。
第二天又送到医院,依然消炎,甚至不想转院。
妹妹回来后,有时冷静下来,有时昏迷不醒,嘴里咕噜着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父母很着急,但也无可奈何。
到了傍晚,妹妹的头发根直立,脸上流着鲜红的热汗。 她开始**,和狗的叫声一模一样,身体也弓起,双手支撑在床上。 她也不认识我们了。 不管谁来到她面前,她都想去抓一下,去咬一口。
父母拥抱哭泣,我可怕地靠在墙角,坐立不安,所有乡村的隔壁都被远远包围着,惊讶而惋惜,不知道安慰的话从哪里冒出来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,还没来得及去医院,妹妹的眼眶就大了,呼吸停止了。 她的身体蜷曲着,手和脚贴在一起,脸上痛苦的表情永远铭刻在我们的心里。
父亲仿佛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,走到哪里,双手也不知道该去哪里。 妈妈更沉默了,每次煮饭,眼泪都滴落在柴火上,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。 每次在外面吵闹,一进屋,看到妹妹的空床,心里就堵得吐不出来。
过了一会儿,父亲用板车把屋角的沙子举起来拉到河里,它从哪里来就跑到哪里去了,妹妹从他们那里来,也不知道已经到哪里去了。
那只灰狗是邻居家的,妹妹走后,父母从没抱怨过邻居家。 我一见到那只狗,就像见到电影里的日本人一样,用瓦片敲打,用棍棒驱赶它。 伙伴也和我一起围绕在周围。 看到它们夹着尾巴,到处都是洞,不停地打转,伙伴们发出了笑声,但我很不高兴。
过了一会儿,邻居把它杀了,埋在松树旁边,那松树像刺一样,总是刺着我们。
我们家一直没有养狗。
昨天下午,女儿在北边的田地里竟然抱着一只小灰狗回来了。 我看到了,赶紧放下来,问狗有没有咬过。 女儿鼓掌,说没有多少次,但我还是很不安,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脚。
女儿歪着头,说这条狗老实,可爱,摸啊逗啊,都不开口。
“爸爸,我想种它。 有伙伴。 真可怜啊。 一定是别人扔在田地里的吧。 那么冷。 ”
我皱着脸说:“不行,我家没有养狗。 ”
我伸出脚踢了小狗。 小狗滚了一圈,战战兢兢地凑到女儿脚下,啪嗒啪嗒地嗅着。
“在哪里抱来的,送到哪里去吧。 千万不要把手伸向那张嘴。 畜生,什么都不知道。 ”
“不,我打算种它。 ”
女儿开始跑来跑去,小狗不停地跟着走来走去。
女儿一进屋,小狗也跟着进屋。 我关上门,小狗抬起头看着我,伸出鼻子在我的腿之间来回走,表现出亲近。 我一脚踢开它,抬脚,却轻轻放下,小狗索性坐在门前,等着女儿。
女儿在里面快要哭了,我不得不开门。 小狗跳了起来,跑着进去,在女儿身边欢闹着。
我不知道如何说服女儿,她一高兴,我就在她面前不知所措笨嘴笨舌,只知道傻笑。
女儿见我再没有反对,就忙着去找棉絮,竹筐,给小狗做窝了。
是夜,女儿喂了小狗,就将它放在伙房的角落给它搭的窝里。小狗睡得很安稳,女儿睡得很安稳,我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我想起了父亲的白头,母亲的眼泪,小妹的挣扎,以及那只让人痛恨的小灰狗,和它那冷森森的嘴。还有女儿蹦蹦跳跳,健康快乐的身影。我希望她一直微笑着,永远没有泪水,我陪着她永远没有悲伤。
半夜时分,我起了床,抱起鼾睡的小狗。它一下醒了,没有鸣叫,只是微微抖动着,眸子里闪着哀伤的亮光。
我将它放到北边的畈地,在放下它的一刹那,它暖和的身子一下子冰冷。它立在那儿,一动不动,天上有半个月亮,时隐时现。
我没有回头,赶紧去睡回笼觉。
没想到,觉还是没睡成。女儿也醒得早,立在窗台那儿,定定地看着我,满是乞求,厚实的身子微微发着抖。
这天,真冷。
“爸爸,莫丢下它不管,它不会咬我的,我会注意。现在被狗咬了,也好诊,我要跟它玩。”
女儿的声音软软的,我的脚迈不动了,又一筹莫展起来。
对面山上那棵松树有小桶那么粗了,上面有些疤痕在岁月的抚摸下已经平了,显不出从前的模样。而那些心中的爱却像松针一样,直立着,永不褪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