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 )。
“老王”这个称呼,应该是令人烦恼的尸处之一吧。 当初,习惯了“首长”“团长”这个词的他,乍一听“老王”这个词,真的很生气,不由得做出了拔枪的动作。 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,枪没有拔出; 当然,因为已经没有枪了。 跳槽到地方,成为助理研究员,坚守岛上一言九鼎的霸气不知不觉中泄露了大半。
这五年来,小王一直在打磨这个烦人的字,但发了个好脾气。 刚转业的时候,很乐意向领导献计献策,但是献计不行,还可以说几句奇怪的话,向领导使个眼色。 现在单位已经换了三个局长,年轻的副局长晋升为局长,但他是当时全军最能干的团长,依然在那个最角落的办公室里,无人问津。 到了这种程度,他没怎么生气。
后背还挺得笔直,但肚皮也不胀,走起路来还有点凛; 但已经五十多岁了,头发花白,眼睛也开始苍老,脸上的线条越来越圆润,几乎掩盖了以前那种不神气的气质。 体检的时候,也开始有各种各样的“高度”。 特别是去年5月突发胸痛,经医院检查,发现95%以上冠状动脉闭塞,当场给予支架治疗。 从那以后,他的军人的强势几乎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体的重视,对生命的恐惧。 于是,养生成为他生活工作的重要内容。
养生法门千万,他最努力的是散步晒太阳。 每天上午喝一轮茶,看完一轮报纸,他就拿着手机出去散步,顺便洗个日光浴。 散步的时候,打开手机,听《喜马拉雅》。
出了办公楼过马路,就是公安局的后门。 一进后门,就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。 小路的尽头有一片小竹林。 转过竹林,就是公安局的侧门。 出了侧门,就是山顶公园的后山,有可以登山的小路。 如果不走公安局的近路,在烟雾腾腾的大街上走半个多小时,就可以到达山顶公园的大门。 正好公安局保安队里有他以前的战士,通过这个战士认识了剩下的几个保安,这条捷径就成了王先生的私家专用道。
10天前,王先生走在林荫道上经过一片小竹林,突然出现一条大狗,对着他吠了一阵,如果不是用大链子拴着,就跳进了身体。 他不怕狗,稍微慌张了一会儿,涌起的是对狗的爱,拿起手机猛拍了一下。 之后,每次经过,都会有一条大黑狗追着他吠叫。 小王无论怎么善意,都像是有和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一样,一点也不领情。 他很奇怪,你这个畜牲,前世有仇吗,就这么永远恨我吗?
(二) ) ) ) )。
大黑(然后把它叫做“大黑”吧)不是普通的狗。 既是警犬,又是有功的警犬,在一次追踪任务中获得过二等功。
虽说是大黑,但毛皮其实并不是黑的。 只是,坚实的后背和性感的臀部等面积大的部分是铮黑的,坚实的四肢和壮实的胸部是金黄色的。 这是一种英俊高贵的纯种德国牧羊犬,拥有结实的骨骼、发达的肌肉,雄性气质十足。身高超过60厘米,身高超过70厘米的皮肤紧绷,无皱纹的眼、耳、鼻、口、牙,整体搭配协调
就在十几天前,执行抓捕任务时,环境复杂,场面混乱,不小心伤了鼻子,嗅觉大幅下降。 作为警犬,如果嗅觉变得迟钝,狗的价值也会几乎失去。 所以,这片小竹林里只有用大链子锁着,每天都很好吃,但一整天什么也没做。 而且活动范围没有超过15平方米。
大黑不知道自己的境遇有很大变化的原因。 头两天,我以为那只是例行休养,还很诚实; 之后两天,我觉得那是特别的训练,还在忍耐。 但是一周后,它再也不能理解了,开始生气,有时暴跳如雷,主人个子很高,开始表示不满。
其实,这段时间,心里最痛苦的,是个子高。 高先生当刑警快五年了。 他带着大黑先生到达了刑警大队。 这五年来,他与大黑朝夕相处。 情深之下,得知大黑受伤注定要淘汰,高先生几天没能吃饭。 他和领导闹翻了,硬是把大黑留在局里养活,没有送回警犬训练基地。 他继续负责饲养大黑,但不能带着它训练或出警。 无论工作多忙,高先生每天都会来小竹林喂食,和大黑先生聊一会儿。 他感到大黑的性格古怪,很不舒服。
昨天,小高吃完饭后,大黑咬着小高的衣角不让他去,摇了摇头,请求他,眼神复杂。 小高知道大黑的意思,但连连摇头。
“不行啊,不行啊! 不能,不能! ”
但大黑不屈不挠,泪流满面,小高说:
“好了,好了,放长一点,放长一点; 无计可施! ”
很明显,大黑请求小高解开铁链,将其释放; 之后,希望降低要求,稍微扩大活动范围。 因为高度很小,所以把大锁链伸出几米,大黑就能够到竹林外的林荫道了。
(三) )。
进入春天的岭南,是花仙子们的华丽季节。 茶花凋零,梅花飘香,樱花盛开,杜鹃花烂漫,木棉花烂漫……而四季桂、栀子花、玉兰花,却处处芬芳。 风中香气四溢,阳光温暖而不强烈,是闲人散步的绝佳季节。
上午9点半,小王像往常一样放下报纸,拿着手机,下楼梯右转,在山顶公园散步。
情况已经悄悄地变化了,但王先生不知道。
走到小竹林旁边,想着大黑狗又对自己表示愤怒,打定主意对它不屑一顾。 他的余光还是瞥了它一眼,却看到它老老实实地搂住窝边的草坪,一声不吭。 奇怪的是,小王以既定的轻蔑态度,目不斜视,傲慢地往前走。
突然,风向着小王袭来。 扒着的大黑疙瘩突然飞上天空,扑向了小王。 王先生猝不及防。 好在他有**作战经验,反应非常敏捷。 他本能地用身旁、身后、左手掌护着脸,右手一挥而就,几个动作一下子发生了,将虎冲过来的大黑扫出了出身之外。 虽然手机脱落了,耳机飞出了,但是身体被牢牢地固定着,没有太慌张。
黑在鹅卵石路面上滚动,沿着锁链的张力回到竹林,迅速调整身体形状,然后次猛扑过来。这一次,老王已有所准备,不仅没有退缩,反而闪身往前跨出一大步,右手一把抓住大黑身后的铁链,使劲往下一拽,硬生生把大黑摔在地上,随即一个泰山压顶,右腿跪压狗背、左手掐住狗脖子,将大黑牢牢控制在地上,右拳高举,就要向狗头砸去。铁拳在空中犹豫了几下,却缓缓放下来了。随后左手使劲往下按了一下,站起身来,飞起一脚,将大黑踢回竹林,同时大吼一声:
“够了、畜牲!”
这一系列动作,就像事先设定好一样,环环相扣、招招精妙、挥洒自如。而大黑经过两轮进攻,惨败而归,便觉脸面尽失,与先前判若两狗,变得蔫儿吧唧,不敢再战了。老王回身捡起手机和耳机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这场精彩的人狗大战,竟然无人目睹;爱围观、爱八卦的众生,竟然错过了这样一场好戏。
真的无人目睹吗?
(四)
这场惊险的人狗大战,老王虽然胜得轻松洒脱,但毕竟是一场搏斗,还是一场遭遇战,过后他是冷汗直流,心口一阵憋闷。都是因为那个冠心病。有这种病的人,不能干重活儿,不能剧烈运动,当然更不能近身搏斗了。好在实力相差悬殊,老王秒胜对手,才没有生出意外。
这畜牲同我前世有仇么?非要同我拼个你死我活?老王边走边思忖。昨天还拴得好好的,今天怎么就能扑到路上来了呢?这可不行,太危险了,如果扑到别人就麻烦了,不行、不行!于是,老王打开手机,拨通了他认识的保安的电话,提醒把大黑的铁链子收紧一点。
真行啊,堂堂一个团长、一个国家干部,竟然同一条狗打了一架,差点没被咬断脖子。老王又好气又好笑。打赢一条狗当然没什么,但我怎么好像有点暗暗得意、暗暗兴奋呢?这也值得虚荣么?不对、不对,应该是憋闷得太久了,今天终于释放了一下,心情舒畅。从离开军队开始,自己就打定主意收藏起身上的野性和血性;藏是藏住了,但并没有消失啊,一条狼狗的冒犯就把它激发出来了。
真是条好狗啊,那虎扑的架势,简直气吞山河,那强大的气场,令俗物退避三舍。这样的神物被拴在这里,是暴殄天物啊!
转业,其实也没什么,但转业就被闲置,可惜呀!为自己可惜,也为囯家可惜。不想这个、不想这个……
也幸好没让管事,幸好在关键时期没有工作压力,不然,以自己这种拼命三郎的个性,在工作中弄出个心肌梗死也不是不可能的。四五十岁心肌梗死、猝然离世的人多了去了,自己的心血管这么个状况,还能活到现在,也多亏了这个闲置哦。
都是命,都是命!我的命算好的了,很好了……可惜那条大黑狗不会这么想……唉,也是命噢!
还是有点血性好!老王又回到多巴胺分泌带来的愉悦中。血性可藏不可丢!老王得出一个坚定的结论。这世界太过浮躁,太过平庸,有时又太过荒谬,太不讲理。还是有点血性好!老王在攀到山顶公园的顶峰时,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。
老王趁着搏斗之后的兴奋劲儿,想了很多,可有一点,他万万没有想到:突然之间,自己火了!
这场精彩的人狗大战,其实是有人看见了的。公安局视频监控室有个叫欧阳的姑娘,她在电脑上看得清清楚楚。她看过一遍,又回看一遍,像看美国大片一样,看得热血沸腾、心潮澎湃。
林荫小道上方当然会有监控探头,而且有两个,监控整条小道。大黑被拴在小竹林后,还专门架设了一个临时探头,监控大黑的动向。于是,人狗大战的全过程,便被多角度全方位自动录制了,而且由于上午光线正好,录到的图像十分清晰。
欧阳将这三十多妙的镜头剪辑下来,拷贝到手机上,制成了一个短视频,取名“白发老人大战恶犬、一招致胜”,还配上了激昂的音乐。短视频做好后,欧阳没有多加思索,就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和十几个群里发了出去。
这个视频一夜暴红了,随之暴红的,还有这个“白发老人”——老王。
欧阳在小视频制作过程中,运用了特写、慢镜头等手法,所以老王与大黑的形象十分清晰而突出。熟人一眼就能认出老王;好事者很快人肉出了老王的真实身份、包括联系方式。当天晚上,老王的手机被打爆,微信几被瘫痪。
他这才明白:自己火了,莫名其妙的——火了!
几十个大小网站,不约而同邀约他,要求专访,要求直播,有的甚至还邀请他做格斗表演。开价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。开始他还有点动心,但随即就意识到这种钱不好赚,也不能赚。自己向来宁愿远离利益,也不愿被利益绑架,怎么可以赚这种钱呢?
老王虽然有些定力,也颇有见识,还是被突然间破土而出的千万粉丝惊呆了;他虽然对新媒体的利害有些了解,但还是低估了互联网的冲击力。这和遭遇大黑狗的突然袭击完全不一样,却和遭遇暴风骤雨的袭击有某些近似,非人力可以抵挡,至少不是他这种习性的人可以消受的。
啊,这就是火了呀?火了就是这种感觉呀?完全没有自主性,完全让形势推着走,就像洪水中的一根木头、风暴中的一把脱手的雨伞、雪崩中的一个登山者……这就是火了呀?
他还算比较清醒,一眼就看出了“火了”背后的实质:就是不由自主,就是被裹挟。虽然也有莫大的实惠、莫大的荣耀,却更有莫大的麻烦,莫大的危险——迷失自我的危险。他并非对实惠、对荣耀毫不动心,但他非常讨厌麻烦,更害怕迷失自我。
不是我自己要火的,我有权不接受!老王的头脑越来越清醒了。
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;大丈夫决不可受制于人!
想通了这个道理,他立即关闭了手机……
他果断做出了一个休假决定:明天去内蒙,找当年的战友喝酒去!